细读金瓶梅035来昭妻骂街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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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但行刻薄人皆怨,能布恩施虎亦亲。

劝人常行方便事,得饶人处且饶人。

话说来昭妻一丈青因孩子小铁棍儿被西门庆打了那一顿,从后边骂到前边,连骂多日。西门庆与潘金莲还不知道呢。

这天晚上,西门庆又来潘金莲房中歇宿。见妇人脚上穿着两只绿绸子睡鞋,大红提根儿,就问:“啊呀,这鞋子怎么这样搭配穿?怪怪的难看死了”

潘金莲说:“俺只有一双红睡鞋,还被那个小奴将其中一只弄脏了,哪里去找第二双来?”

西门庆说:“我的儿,你到明儿不能自己做一双儿?不知道达达我喜欢见你穿红鞋儿,看着心里更爱你。”

潘金莲说:“怪奴才!俺刚想起一件事来,被你这一搅黄,又忘了。”又叫春梅:“对了!你取那只鞋来给他瞧瞧。”

春梅将那只绿线边的红鞋拿过来,潘金莲拿过来问他:“你可认的这鞋是谁的?”

西门庆说:“我不知是谁的。”

潘金莲转头对春梅说:“你看他还猪鼻子插根葱——装蒜哩!黄猫黑尾的,还想瞒着我!”又回头对西门庆说:“这不都是你干的好茧儿?来旺儿媳妇子的一只臭蹄子,宝贝疙瘩一般,收藏在藏春坞雪洞儿里拜帖匣子内,搅着些字纸和香儿一处放着。什么稀罕物品,也不烧了它!怪不的那贼淫妇死了,堕阿鼻地狱!”又指着秋菊骂道:“就是这奴才还把它当成我的鞋,给翻出来,叫我打了几下。”接着吩咐春梅:“趁早给我扔出去!”

春梅把鞋接过扔在地下,对着秋菊说:“赏给你穿吧!”

那秋菊弯腰拾起,说道:“娘这个鞋,只够放俺一个脚指头的。”

潘金莲骂道:“贼奴才,还叫什么笔娘哩?她是你家主子前世的娘?不然,怎么把她的鞋这等收藏的恁珍贵?到明儿好传宗接代吗?没廉耻的货!”

秋菊拿着鞋就要向外走,又被潘金莲叫住,吩咐说:“取刀来,等我把淫妇剁作几截子,扔到茅厕里去!叫贼淫妇阴山背后,永世不得超生!”又向西门庆说:“你越是看着心疼,我就偏剁个样儿给你看。”

西门庆笑着说:“怪奴才,提她做什么,都过去的事了。我可没有这个心!”

潘金莲说:“你若没这个心,你就发个誓。淫妇死的不知往哪里去了,你还留着她的鞋做什么?早晚留个念想,好思想她。俺们与你这恩爱一场,你也没对俺有这个心儿,还要人和你一心一意哩!”

西门庆笑着说:“罢了,怪小淫妇儿,偏较劲这些儿的!她就是活着时,也没曾冷落了你!”于是搂过粉项就亲,两个遂做到一处。这正是:动人春色娇还媚,惹蝶芳心软又浓。有诗为证:

漫吐芳心说向谁?欲于何处寄想思?

想思有尽情难尽,一日都来十二时。

到次日,潘金莲起的早,打发了西门庆出门后,又想自己做双红鞋穿。于是拿着针线筐儿,往翡翠轩台基儿上坐着,描画鞋扇。又派春梅去请李瓶儿。

李瓶儿过来便问:“姐姐,你描金的是什么?”

潘金莲说:“要做一双大红鞋素缎子白绫平底鞋儿,鞋尖上扣绣鹦鹉摘桃。”

李瓶儿说:“我有一方大红十样锦缎子,也想依照姐姐的鞋样儿描一双儿哩。”于是取了针线筐,两个在一块儿做针线活。

潘金莲描了一只样儿便丢下,说道:“李大姐,你替我描另一只,我去后边把孟三姐叫过来。她昨儿对我说过,也要做双鞋哩。”

孟玉楼正在房中倚着护炕儿,也在衲着一只鞋。见潘金莲过来了就说:“你这么早!”

潘金莲说:“我今儿起来的早,打发他爹往门外与贺千户送行去了。刚叫来李大姐,与我一起在花园里做针线。又想着你,约你同去,咱三个一块儿好做。”又问:“你手里衲的是什么鞋?”

孟玉楼说:“是昨儿你看我开的那双玄色缎子鞋。”

孟玉楼又叫她坐下喝茶,潘金莲推说不用。孟玉楼便吩咐兰香炖好茶送过去,掇着针线筐随她去了。

两个妇人,直奔花园而去。吴月娘在上房穿廊下看到了,就问她们:“你们哪里去?”

潘金莲说:“李大姐派我替她叫孟三儿去,与她描鞋样儿。”说着,一直来到花园内。

三人一处坐下,拿起鞋扇,你瞧我的,我瞧你的,都瞧了一遍。

孟玉楼说:“六姐,你平白又做平底子红鞋做什么?不如高底的好看。你若嫌木底子响脚,也像我这样用毡底子做,岂不更好?”

潘金莲说:“俺做的不是穿的鞋,是睡鞋。他爹因我那只睡鞋,被小奴才儿偷去弄脏了,叫我重新再做双鞋。”

孟玉楼说:“提到那小奴才,这个也不是俺多嘴。李大姐在这里听着呢。前儿因你不见了这只鞋,他爹打了小铁棍儿一顿,说都打得昏死半天儿。惹的他娘一丈青这几天从后边到前边一直骂个不停哩!骂哪个淫妇王八羔子挑唆的,打了她孩子那一顿,幸好活过来了。要是给打死了,淫妇、王八羔子也不得清静!起初俺也不知骂的是谁。”

潘金莲忙问:“那后来呢?”

孟玉楼说:“然后小铁棍儿进来了呗!大姐姐就问他‘你爹为什么打你’,小奴才说‘因在花园里玩耍,拾了一只鞋,问姑夫换圈儿来,不知是谁对俺爹说了,叫爹打我一顿.我今儿要找姑夫,问他要圈儿去’。说着,一溜烟向外边铺子跑去了.原来骂的‘王八羔子’是陈姐夫。幸好只有李娇儿在旁边坐着,西门大姐没在跟前,要是被她听到了,又是一场儿。”

潘金莲又问:“大姐姐没说什么吧?”

孟玉楼说:“你还说哩,大姐姐能不说你?说‘如今这一家子乱世为王,九条尾狐狸精出世了,把昏君祸乱的贬子休妻,看看那个被赶出去的来旺儿那小厮,人家好好的从南边回来,东一帐西一帐的,说他老婆养着主子,又说他怎么个拿刀弄杖的,活活地给祸弄的打发他出去了,还把他媳妇又逼的上吊死了.如今又为一只鞋,又要搅混的这样惊天动地.她的鞋好好穿在脚上,怎么就能小厮给捡到了?想必是喝醉了,在花园里跟汉子不知怎么挂到一块去的,才掉了鞋.还没脸没腚的,拿小厮顶缸,又不曾为什么大事’。”

潘金莲听了,气呼呼地说:“没的扯毛必淡!什么是‘大事’?杀了人是大事了,等奴才拿刀杀了主子才算?孟三姐,这事儿你也知道的,咱两个听到来兴儿说来旺那厮藏着刀子,都吓得不轻。”

孟玉楼说:“谁说不说哩!”

潘金莲接着说:“而你作为大老婆,倒说这样的话!哟,你不管,俺也不管,叫奴才杀了汉子才好?他老婆成天在后边听你使唤的,你却纵容着她不管,叫她欺大灭小,和这个合气,和那个合气。各人冤有头,债有主,结果你揭条我,我揭条你的,上吊死了,你还瞒着汉子不说。若是早儿给点钱,有话好好说,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吧?”

孟玉楼说:“大姐姐也正因为这事儿恼的!”

潘金莲接着对孟玉楼说:“哟,你这等推干净,说这些面子话儿,反正都是我挑唆的汉子!也罢,若不叫他爹把这奴才老婆、汉子一起提撵走,俺都不姓潘!反正是扔不到我井里头!”

孟玉楼见潘金莲这是真恼了,就劝:“六姐,你我姐妹都是一个人,我听见的话儿,怎么能不对你说?我这么一说,你这么一听,只放在你心里头,可别说出来!”

潘金莲才不听她的哩。到了晚上,等西门庆进入她房中,便一五一十告地告诉了西门庆:来昭媳妇子一丈青怎么从后边骂到前边,指骂说你打了他孩子,逢人便说,没完没了的。

这西门庆听了,便记在心头上。到第二天一大早就要撵来昭一家三口出门。多亏吴月娘再三劝阻才算罢,但西门庆却容不得他们再留在家中,打发他们去狮子街看守李瓶儿那处房子去了,换平安儿过来接替看守大门。

吴月娘知道后,对潘金莲更加不满,不在话下。

话说有一天西门庆正在前厅坐着,平安儿突然来报:“守备府周老爷派人拎着一位相面先生,名唤吴神仙,在门口等候见爹哩。”

西门庆忙摆手叫来者进来说话。

不一会,一位头戴青布道巾,身穿布袍草履,腰系黄丝双穗绦,手执龟壳扇子的道士从外头飘然进来。西门庆见他约莫四十出头,好一身仙风道骨,生得神清如长江皓月,貌古似太华乔松。这神仙还有四般古怪:身如松,声如钟,坐如弓,走如风。只见他:

能通风鉴,善究子平。

观乾象,能识阴阳;

察龙经,明知风水。

五星深讲,三命秘谈。

审格局,决一世之荣枯;

观气色,定行年之休咎。

若非华岳修真客,定是成都卖卜人。

西门庆只道是什么江湖术士,却见眼下这神仙气宇轩昂,也多了几分敬意,忙走下台阶前来迎接,接到厅上看座。

那老神仙向西门庆施了一礼,这才稽首坐下。西门庆唤丫鬟上茶,须臾茶毕。

西门庆便问老神仙:“敢问老神仙高名雅号,仙乡何处,是怎么与周大人相识的?”

那吴神仙半站起说道:“贫道姓吴名弼,道号守真。本贯浙江仙游人。自幼从师天台山紫虚观出家。云游上国,当下去岱宗访道,途经贵处。应周老总兵相邀,本唤贫道来帮他家老夫人看病,又顺便举荐来贵府相面献丑。”

西门庆说:“老神仙会哪几家阴阳?道哪几家相法?”

吴神仙说:“贫道粗知十三家子平,善晓麻衣神相,又晓六壬神课。常施药救人,不爱世财,随时驻世。”

西门庆听了,更加敬重他,夸赞道:“真乃谓之神仙也。”又令下人抓紧摆桌子,设斋款待他。

吴神仙却说:“贫道还未观相,无功不受禄,怎么能先白吃饭?”

西门庆笑着说:“老神仙远道而来,估计是早斋都没用过。先用斋,再相面也不迟。”于是陪着吴神仙吃了些斋食素馔。

吴神仙见好意难却,吃将起来。不一会,饭毕。西门庆叫人撤去残羹剩饭,又将桌子拂抹干净,拿笔砚过来。

吴神仙说:“请先测官人生辰八字,然后再观相尊容。”

西门庆便报上生辰八字:“俺属虎的,二十九岁了,七月二十八午时生。”

这吴神仙掐指推算了一会说:“官人贵造,戊寅年,辛酉月,壬午日,丙午时。七月廿三日白戊,已交八月算命。月令提刚辛酉,理取伤官格。子平云,伤官伤尽复生财,财旺生官福转来。立命申宫,七岁行运辛酉,十七行壬戌,二十七癸亥,三十七甲子,四十七乙丑。官人贵造,依贫道所讲,元命贵旺,八字清奇,非贵既贵之命。但戊土伤官,生在七八月,身忒旺了。幸得壬午日干,丑中有癸水,水火相济,乃成大器。丙午时,丙合辛生,后来定掌威权之职。一生盛旺,快乐安然,发财升官,主生贵子。为人一生耿直,干事无二,喜则合气春风,怒则迅雷烈火。一生多得妻财,不少纱帽戴。临死有二子送终。今岁丁未流年,丁壬相合,目下丁火来克,克我者为官为鬼,必有平步青云之喜,加官进爵之荣。大运见行癸亥,戊土得癸水滋润,定见发生。目下透出红鸾天喜,定有熊罴之兆。又命宫驿马临申,不过七月必见矣。”

西门庆一听到要升官发财,高兴的不得了,便迫不及待地问:“俺后来的运势如何?”

吴神仙沉吟一下子,才说:“官人休怪我直说,你八字中不宜阴水太多,后到甲子运中,将壬午冲破了,又有流星打搅,不出六六之年,主有呕血流浓之灾,骨瘦形衰之病。”

西门庆听到这,一惊,忙问:“当下又如何?”

吴神仙说:“当今流年,官人日逢破败五鬼在家吵闹,些小气恼,不足为灾,都被喜气神临门冲散了。”

西门庆说:“命中还有败否?”

吴神仙只说:“年赶着月,月赶着日,实难矣。”

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又问:“老神仙将俺八字推算的不错!再看看俺面相如何?”

吴神仙说:“请尊容正坐着,对准贫道。”

西门庆遂把座儿掇了一掇,与他面对面坐好。

吴神仙打量一会,说道:“夫相者,有心无相,相逐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往。我见官人,头圆项短,定为享福之人;体健筋强,决是英豪之辈;天庭高耸,一生衣禄无忧;地阁方圆,晚年荣华定取。此几桩儿好处。还有几桩不足之处,贫道不敢说。”

西门庆说:“老神仙,但说无妨!”

吴神仙说:“请官人起身走两步。”

西门庆真个站起来走了几步。

吴神仙说:“官人行如摆柳,必主伤妻;若无刑克,必损其身。妻宫克过方好。”

西门庆说:“元配早被俺克死了。”

吴神仙说:“请伸出手来给贫道一看。”

西门庆伸手过来给吴神仙瞧。

吴神仙端详一会子,便说:“智慧生于皮毛,苦乐观于手足。细软丰润,必是大富大贵之人。两目雌雄,必主富而多诈;眉生二尾,一生常自足欢娱;根有三纹,中岁必然多耗散;奸门红紫,一生广得妻财;黄气发于高旷,旬日内必定加官进爵;红色起于三阳,今年间必得贵子。但又有一件事儿不敢说,泪堂丰厚,亦主贪花;且喜得鼻乃财星,验中年之造化;承浆地阁,管来世之荣枯。这便是:

承浆地阁要丰隆,准乃财星居正中。

生平造化皆由命,相法玄机定不容。”

吴神仙给西门庆测了八字,又相了面,只捡好的说,这让西门庆很高兴,又说:“劳烦老神仙再相相房下众人,可好?”

吴神仙点头应允,西门便叫小厮:“上后边请你大娘过来。”

吴月娘姗姗来迟,众人听说家里来个相面的,都好奇。像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等人都跟了过来,在屏风后潜听。

吴神仙见了吴月娘,连忙起身作揖施礼,也不敢坐下,就站在旁边帮她观相。端详了一会子,就说:“娘子面如满月,家道兴隆;唇若红莲,衣食丰足,命中必生贵子;声响神清,必益夫而发达。”又说:“”敢请娘子将手展开观看。”

吴月娘从袖中露出十指春葱来。

吴神仙探头瞧了一会,便说:“干姜之手,女人必善持家,照人之鬓,坤道定须秀气。这几桩是好处。还有些不足之处,休怪贫道直说。”

西门庆在一旁说:“老神仙,但说无妨。”

吴神仙继续说:“泪堂黑痣,若无宿疾,必刑夫;眼下皴纹,亦主六亲若冰炭。这便是:

人端正好容仪,缓步轻如出水龟。

行不动尘言有节,无肩定作贵人妻。”

相毕,吴月娘退后。

西门庆又说:“还有几位小妾辈,劳烦老神仙再给看看。”于是叫李娇儿过来。

吴神仙打量一会,才说:“此位娘子,额尖鼻小,非侧室,必三嫁其夫;肉重身肥,广有衣食而荣华安享;肩耸声泣,不贱则孤;鼻梁若低,非贫即夭。请走几步我瞧瞧。”

李娇儿听了,便抬腿走了几步。

吴神仙道:

额尖露背并蛇行,早年必定落风尘。

假饶不是娼门女,也是屏风后立人。

相毕,李娇儿退了下去。

吴月娘在后头又喊:“孟三姐,你也过来叫老神仙相一相。”

吴神仙见了孟玉楼,便道:“这位娘子,三停平等,一生衣禄无忧;六府丰隆,晚年荣华定取。平生少疾,皆因月孛光辉;到老无灾,大抵年宫润秀。请娘子也走两步。”

孟玉楼也走了两步,吴神仙道:

口如四字神清澈,温厚堪同掌上珠。

威命兼全财禄有,终主刑夫两有余。

孟玉楼退下,接着叫潘金莲过来。那潘金莲只顾躲在屏风后头笑着,不肯过来。

吴月娘一连催了好几遍,她才扭扭捏捏地过来。

吴神仙抬头打量这个女的,沉吟半晌才说:“此位娘子,发浓鬓重,光斜视以多淫;脸媚眉弯,身不摇而自颤。面上黑痣,必主克夫;唇中短促,终是短命。这便是:

举止轻浮唯好淫,眼如点漆坏人伦。

月下星前长不足,虽居大厦少安心。”

众人听了,都叹服这个吴神仙算的准,这潘金莲可不就是淫妇一个嘛。只是潘金莲听到自己“终是短命”几个字,甚是不悦,悻悻而去。

接着西门庆又叫来李瓶儿。

吴神仙观看了一会,便说:“皮肤香细,乃富家之女娘;容貌端庄,乃素门之德妇。只是多了眼光如醉,主桑中之约;眉眉靥生,月下之期难定。观卧蚕明润而紫色,必产贵子;体白肩圆,必受夫之宠爱。常遭疾厄,只因根上昏沉;频遇喜祥,盖谓福星明润。此几桩好处也。”说着摇了摇头又说:“还有几桩不足处,娘子定要戒之:山根青黑,三九前后定见哭声;法令细膻,鸡犬之年焉可过?慎之!慎之!这便是:

花月仪容惜羽翰,平生良友凤和鸾。

朱门财禄堪依倚,莫把凡禽一样看。”

李瓶儿听得不明不白,正欲问些什么,西门庆却示意她退下,叫孙雪娥过来。

吴神仙见了孙雪娥,说道:“这位娘子,体矮声高,额尖鼻小,虽然出谷迁乔,但一生冷笑无情,作事心机重。只是吃了这四反的亏,后来必主凶亡。都道哪四反?唇反无棱,耳反无轮,眼反无神,鼻反不正故也。这便是:

燕体蜂腰是贱人,眼如流水不廉真。

常时斜倚门儿立,不为婢妾必风尘。”

孙雪娥听了云里雾里的,也没放心上,相完就退了。

吴月娘叫大姐也过来相一下。西门大姐推说“自己年纪轻轻的就不相了”,吴月娘笑嘻嘻死拉硬拽,在后头硬将她推搡过来。

吴神仙见了西门大姐,便说:“这位女娘,鼻梁低露,破祖克家;声若破锣,家私消散。面皮太急,虽沟洫长而寿亦夭;行如雀跃,处家室而衣食缺乏。不过三九,当受折磨……”说到这,吴神仙停了一又转口说:“唯夫反目性通灵,父母衣食仅养身。

状貌有拘难显达,不遭恶死也艰辛。”

西门大姐相完了,又接着叫春梅也去算算。

吴神仙见她也不过十八九岁,打扮很不一般:头戴银丝云髻儿,白线挑衫儿,桃红裙子,蓝纱比甲儿,缠手缠脚地走来。

春梅走到吴神仙跟前,道了个万福。

吴神仙又仔细端详一会,才说:“此位小姐五官端正,骨格清奇。发细眉浓,禀性要强;神急眼圆,为人急燥。山根不断,必得贵夫而生子;两额朝拱,主早年必戴珠冠。行步若飞仙,声响神清,必益夫而得禄,三九定然封赠。但吃了这左眼大,早年克父;右眼小,周岁克娘。左口角下这一点黑痣,主常沾啾唧之灾;右腮一点黑痣,一生受夫敬爱。”说着,也留下谶诗一首:

天庭端正五官平,口若涂砂行步轻。

仓库丰盈财禄厚,一生常得贵人怜。

吴神仙给众人逐一相毕,有的说老神仙算的准,有的却不以为然。

西门庆这边呢,事儿封五两白银送给吴神仙,又赏周守备府派来的人五钱银子,回拜帖作谢。

吴神仙却再三推辞不授,只说:“贫道云游四方,风餐露宿的,要这银两何用?”竖绝推辞。

西门庆不得已,只好叫下人拿出一匹大布,对吴神仙说:“这布留老神仙做一件大衣如何?”

吴神仙这才吩咐跟班的道童接过,又作揖拜谢。西门庆送到大门口,目送吴神仙师徒飘然而去。这正是:

柱杖两头挑日月,葫芦一个隐山川。

西门庆回到上房,便问吴月娘:“你们都感觉这老道相的怎么样?”

吴月娘说:“我觉相的还都行。只有她们几个有的说准,有的说不准。”

西门庆就问:“哪几个说相的不好?”

吴月娘说:“他相说李大姐身子有病,还说到明儿生贵子,他定是见瓶儿挺着大肚子,故意这么说的!又相咱家大姐到明儿受磨折,话只说到一半,不说怎么个磨折?相春梅吧,说后来也生贵子,大富大贵的命,一个奴才的,这怎么可能?要不你抓紧收了春梅那丫头吧,好给你西门府光宗耀祖!”

西门庆听了,挠头笑着说:“俺可不敢!她只不过是个丫头嘛……”

吴月娘接着说:“我也不信,还说春梅后来戴珠冠,有夫人之命。咱家又没个当官的,哪里有珠冠给她戴?就算有珠冠,也轮不到她头上吧。干脆你休了我,叫那丫头扶正!”

西门庆笑着说:“瞧你说的哪里话?我看那老道也是七扯八扯的,还相我眼下有平步青云之喜,加官进爵之荣,我也想弄个官儿来当当,可这谁肯给哩?他一定是看到春梅与你站在一块儿,又打扮的与众不同,戴着银丝云髻儿,当成是你我的亲生女儿了吧?或许是说以后咱们给她张罗个名门,招个贵婿啥的,故说有珠冠之份也说不准。自古算着命的,算不着好,相逐心生,相随心灭。你看周大人推荐过来的,咱们也不好意思拒绝不是?叫他相相除疑罢了。”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见已到饭时,便叫人在房中摆下饭菜,一起坐下吃了。

《金瓶梅》这一节很有意思,特意安排一个周神仙来给众人看相,顺便把书中人物后来的命运全给编排好了。读完此书,回头再来看这一节,周神仙留下的谶语谶诗,就像是写好的剧本,这些西门府的主角儿确实是按照这一剧情演绎发展下去。这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兰陵笑笑生的这一写法,后又被曹雪芹学了去,在《红楼梦》里,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在警幻仙子处看到金陵十二钗及副钗上的判词,全是谶诗,犹如哑谜一般。贾宝玉看得似懂非懂,但他毕竟是补天顽石,是有仙缘的凡人,也猜到了这里头暗含着贾府众女子的命运,却参不透其中玄机。后来贾府衰败,大观园众芳谢尽,贾宝玉再游太虚幻境,又看了一遍判词才恍然大悟,如顶灌壶:原来命运之神已经写好了答案,吾辈却不知。只说了句:落得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回到《金瓶梅》一书,周神仙也将西门府众人的命运作了暗示,可凡人毕竟是凡人,悟不透其中玄机,只当作笑谈或耳边风。

也让看官读罢不免感叹:这或许是一种宿命吧!有一种人生如梦的感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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