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邝信
意外的升迁
一晃又过了大半年，袁总跟单因为在山西老家当煤老板的父亲多次来电话催他回去子承父业而不得不辞职回乡，尹董事长和毕总管的一纸任命把蓝红提上了总跟单的位置。“小蓝组长，报告你一个好消息：我已如愿考上自己向往已久的湖南大学工程设计专业。身在校园，仍难忘与你和跟单办公室的工友们一起奋斗的日子……在工厂的日子里，你是我的骄傲和榜样。谢谢你的帮助和呵护，谢谢你为我疏通领导让我顺利辞职获得考大学的机会……祝愿你健康快乐，工作顺利，前程似锦。我们有缘再相见！”鸿雁南飞的金秋，蓝红收到沈阳从长沙市麓山南路湖南大学校址寄来的信，她脸上露出快慰的笑容，嘴里喃喃自语：小沈呀，哪一天我才能像你一样实现自己的大学梦想呢……三年后，这一天到来了：蓝红拿到了南都成人大学（工商管理专业）的毕业证。双喜临门，同一个金秋，蓝红和何主管喜结良缘。一天，尹董事长把蓝红叫进他的办公室。跟七年前进董事长室有所不同，如今管理着近20多名跟单员的总跟单蓝红，腰杆挺得直直的，心情愉悦，没有当年的忐忑不安。董事长室里，毕总管和劳经理已经在坐等着她的到来。“小蓝，从今天开始，你协助毕总管管理全厂。”蓝红知道尹董事长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但这一句天方夜谭似的开场白，简直把她惊呆了，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毕总管。“呵，呵。”看着蓝红那张吃惊的脸，毕总管只是笑笑。蓝红只好把目光移向自己的直接上司劳经理。劳经理眨眼轻笑，伸出四指握着、大拇指翘起的右手，对着蓝红晃了晃，好像她还是当年刚进厂时的小妹子。“尹董事长，我不知道您有什么打算，可我认为，就算毕总管需要协助，也是由劳经理来协助为好，劳经理来工厂工作十多年了，是我们公认的好经理。”蓝红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小蓝！”平日不轻易表露感情的劳经理，眼眶湿润了，“我怀孕了，在加拿大的男朋友要我去他那里定居。”“啊！真的？”此前压根没看出成天风风火火指手划脚的劳经理有丝毫怀了孕的蛛丝马迹的蓝红，忘情地站起来，跨过去搂抱她，“劳经理，恭喜您！祝福您！”“小蓝，你顶多只能协助毕总管个把月时间。”等蓝红向劳经理道完喜，尹董事长继续发话。“没问题，越短越好，我巴不得做回我的总跟单！”“呵呵，别急嘛。是这样的，毕总管要自己开厂，做大事。”尹董事长淡然一笑，不紧不慢地说，“毕总管的想法一年前就给我说过，要另外开办一家金龙五金厂，我不能阻碍他的发展，只是现在碰巧撞上了劳经理出国。”“毕总，你自己开厂创业？”蓝红惊而不愕，转脸询问毕总管，“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风也没透过？”“不能影响公司稳定呀！”毕总管微笑回答，“其实，所谓创业，创的也是董事长的业；开的那个新厂，只能算是董事长的一个分厂，我不过投了点股份，亲自去管理罢了。”“……”这下，蓝红无言以对了。原来是老谋深算的尹董事长说话有意拐弯抹角曲径通幽。“不过，我还得从玉凤五金厂带走一个人物给我当助手，你可不要有意见啰！”毕总管看着蓝红，脸上的微笑掺和着几分诡谲。“谁呀？”“你老公何主管。”“他呀，在家是我的老公，在公司是尹董事长和你的员工。对公司的安排决定，我哪能有什么意见。”蓝红说。心里虽然不情愿，口里哪好意思说呀！“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小蓝，拿出你几年前跟五金片的恒心和拼劲来。”没容蓝红多考虑，尹董事长以命令似的口气发话，“不许说难，拼劲总比困境大！”“好吧！我试试看。”事已至此，蓝红怎好推脱。“为了工厂的正常生产和职工情绪不受影响，对你的任命只表述为接替劳经理，但是你实际要做的是毕总管兼劳经理的工作。”尹董事长那不紧不慢的话变得语重心长，“小蓝，这间玉凤五金厂，以后就看你的了！我相信，你是一只山窝里飞出的玉凤凰！”董事长室里，四个人以茶代酒，给劳经理饯行，给蓝红贺升，也给毕总管开创的新厂祝福！蓝红坐上劳经理位置这天，在清理经理办公桌的时候，看到了劳经理留在办公桌右手边上面那张抽屉里的一封从湖北省荆门市京山县寄来的信：尊敬的玉凤五金厂领导：您好！我叫柯林，湖北省荆门市京山县人。今天来信打扰，主要向您反映我南下打工的遭遇以及和一位名叫黎芳的打工妹一段令人伤心的交往经历。不瞒您说，我身高只有米，长得也不算好看，因为这一个天生的缺陷，没有少受别人的歧视好嘲笑。我心里也一直隐藏着难以抹掉的自卑情绪，只能用多吃苦来弥补。学校念书时，我很刻苦，成绩不错，还上到了高中，可是一些同学对我的嘲笑挖苦，使我实在受不了，加上家里经济困难，就跑到广东来打工，开始应聘在东莞一家水泥厂当搬运工。我做起事来都是拼命干，从来不偷懒，这虽然起不到长高的效果，但多少也能唤起老板的高兴。本想在这家待遇不错的水泥厂长期工作下去，没想到干了几个月后，几个共事的打工仔见我老实憨厚，就把我拿来当开心宝贝。最累最脏的活总是推给我干还不说，无聊时还把我的屁股当足球踢。我和他们讲道理，说自己虽然个子比他们矮，人格上却是和他们平等的，请他们不要这样。他们听不进去，还哄堂大笑。我只好含着眼泪，离开了这家水泥厂。接下来的找工经历，更使我想起来就掉眼泪。每到一家工厂门口，我总是遭到拒绝甚至恶语相讥。找工的一个多月，我睡过窝棚和桥洞，经常深更半夜被治安人员追得四处乱窜。那些心惊胆颤的日子使我至今不堪回首。当然世上还是有好心人存在。一位大学毕业后当上了白领的同乡得知了我处境，帮我在一间塑料厂找到一份打碎料的工作，还为我办了暂住证。我终于有了安居乐业的感觉，心里对这位同乡充满感激。我深知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尽管打碎料的活很辛苦，每天要在机器的轰鸣声里工作长达十几个钟头，我还是毫无怨言地埋头苦干。谁知这样不但没有换来老板对我的赏识，他反倒认定我是一个老实可欺的乡巴佬，把我每天的工作时间从原来的12个小时增加到14个小时，连中饭、晚饭也送到机房吃。超负荷的工作量使我不堪重负，在塑料厂干了半年后，我愤然炒了老板的鱿鱼，主动辞职而去。后来我进了一家电子厂，境遇更加糟糕。这间厂的员工包吃包住，老板治厂的拿手戏是罚款：上班与人说话谈笑，罚款！随地吐痰，罚款！一天上厕所超过三次，罚款！每月工人工资元，我第一个月就被各种莫名其妙的罚款扣去元！而且到月底工资还别指望到手，厂里只许员工每月支取50元。可想而知，这家电子厂不是我们打工仔的久留之地。三个月后，我又背上行李包开始新的流浪找工。我从东莞来到深圳，应招到一家名叫“钱大花”的大排档做事。女老板是从东北南下的大学生，据说以前也是打工出身，后来有了积蓄后自己开了大排档。我看到排档门口的招工启事来见工时，根本没有自信。没想到女老板对我挺热情。我又一次发挥吃苦耐劳的精神，大包大揽了大排档的一应杂碎事。这样一来，女老板看我的眼光里充满欢喜。还有一个人更是喜笑颜开，那就是女工友黎芳。她身高大约一米六四，身段长相都不错，眼光里对我不但没有瞧不起，还显得特别亲热。工余时间她好几次约我去逛街，唱卡拉ok。我觉得她对我好，应该是我的大包大揽减轻了她的工作量，使她心里产生感激之情。我没有也不敢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到了开工资的日子，女老板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说店里要进材料，手头资金紧，暂时只能欠薪，态度诚恳之中带着愧疚。我虽然好几个月没有给家里寄过钱了，可只好表示理解。到第二个月开工资的日子，女老板倒没有撒赖，给我发了两个月的工资元，给黎芳发了元。我理解，黎芳尽管活比我干得少，可她工龄比我长。这个工余时间，黎芳头一次邀请我去逛著名的东湖公园，在公园里还主动拉着我的手，夸奖我为人老实可靠肯干又能干。我说老实肯干有什么用，我个子这么矮，不如长得帅气点好。她说，个子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好。还说高个子姑娘嫁给矮个子小伙不但文学作品里有，现实世界里也有的是，她家乡殡仪馆有一位身高一米六六苗条靓丽的女职工，就是和一位身高只有一米五五长相很一般的老实肯干的男同事恋爱结婚了。黎芳的话，听起来是在暗示她对我有意思，这真让我受宠若惊，觉得自己也许遇到了红颜知己。当我们在湖边柳树下坐下来后，黎芳忽然掏出纸巾擦起眼泪来，我忙询问她为什么哭，她抽泣着告诉我，她近日接到父母的来信，说家乡吉林松花江最近发大水灾，她在农村的家被大水冲毁了，重建家园急需钱用……我一时怜香惜玉同情心大发，主动借给她元，只给自己家里寄去元，自己留元用作日常开支。我哪里会想到，两天以后，黎芳人间蒸发了！我问女老板，她说黎芳辞职了，她也不知道黎芳的去向。黎芳的突然消失，对我造成的创伤感比以前的哪一次倒霉的打工遭遇都大。没过多久，我就收拾行李，离开了“钱大花”这个让我伤透了心的大排档，心灰意冷地返回荆门京山老家，下决心这辈子再也不外出打工了！一晃几年过去，我还是四处打听黎芳的下落，都杳无音讯。不过，最近终于得到在南都打工老乡那里传回来的信息，说黎芳在玉凤五金厂打工……（未完待续）作者简介
邝信，实名李志强，亦用“新竹”等笔名，现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年以来，先后在市以上文学期刊和各类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多篇，约万字。部分作品获得市以上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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